云不散

绿海蓝天,独爱九辫。

【卯初】典狱司(九辫)

上一棒: @荀十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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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1.1w,大家忍过我的时间段,马上就是神仙太太来接棒了👏

🎈挑战新文风,可能剧情混乱逻辑不通,但我真的爱仰羊,爱九辫❤

🎈好了,掉粉警告​,暂时封箱,开箱随缘🎉​

        杨九郎当了很多年将军,踏足过很多座城池,戎马半生,求得不过是卸甲归家,有人能与他分酒盏茶,共立黄昏。

         只是曾经,他以为,这个人会是张云雷。

01

        杨府花园的牡丹开的正艳,花瓣重重叠叠,远远看去瘦枝扶蝶,动人心魄。杨九郎在花色掩映中练枪法,几米外是他的小厮董九涵,再远一点的墙外是长沙最繁华的街道,酒肆林立,叫卖不断。

         门外有各家公子哥纵马踏过青石板,留下一串哒哒的声响,引得杨九郎再也无法专心练枪,心思已经控制不住的向外飞去。

         这是杨家因杨司令工作调动从北平搬来长沙的第三年,杨九郎十九岁,哪怕来到此地时间已经不短了,一口浓重的京片儿还是没有一点改变。

         这是他最后的倔强。

         正出神,后脑勺被人大力的拍了一下,杨九郎被扇的蒙头转向,“嘿,哪个小兔崽……咳,父亲。”

         “不好好练枪,走什么神呢!”杨司令沉着脸训斥一声,然后从身后牵出一人,是位眉目清朗的少年,穿着蓝色的褂子,小小年纪便有了些陌上公子的意味。

        真好看。

        杨九郎盯着少年看了半天,在心中啧啧称赞,真是哪哪都好看。

         “这是小辫儿,张云雷,你郭伯伯的徒弟,也是他妻弟,仔细算起来还比你长一辈呢。这次要在咱们府上住上一阵,他比你小三岁,平日里担待着点,”杨司令细细嘱咐,“让我知道你欺负人,仔细你的皮!”

        杨九郎漫不经心地应了声,目光还在那小少年身上转悠,这么半天了站的规规矩矩的,一看就是家里严格教养出来的。眸光清冷,不见一丝起伏,只是在被介绍到时轻轻颔首。

        少年老成。

        “小辫儿,你且安心住下,放心,你师父那我会派人寻他,他功夫高不会有事的。”杨司令懒得搭理自家倒霉儿子,转身安抚旧友之徒,亲切祥和的仿若张云雷才是他亲生儿子。

        “谢谢杨叔叔。”少年声音意外的好听,温柔清澈,说这话时才有些年轻人的活力,面上微微带笑,一双眼眯起来,好像……

        好像一只小狐狸。

        杨九郎把枪随手扔到身后董九涵的怀里,大步走过去特自然的把手搭在小孩儿的肩膀上,“您放心,小……小辫儿是吧,我会照顾好他的!”

        突然被陌生人搭了肩膀的张云雷本能的想动手,反应过来这是师父朋友家儿子又生生忍下,嘴角下撇,抿了抿唇。

        杨九郎敏锐的注意到他刚刚下意识的动作,挑眉笑笑,看来这位小朋友也是个练家子,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有意思,真有意思。

02

         “磊磊,磊磊你快来,城东边儿徐锦记家的凤梨酥,刚做出来的,可好吃了!” 

        杨九郎拎着一食盒风风火火地闯进张云雷暂住的院子,后面跟着苦着脸的董九涵,他手上捧了七八件东西,堆得老高眼看着就要瞧不见路了。

        院中静静看书的人被闹起来,无奈的摇摇头,“翔子哥,这是甜的,我嗓子疼现下吃不了,伤了嗓子以后可没法唱戏了。”

         对哦,杨九郎前进的脚步生生刹住,抬手敲敲自己的脑袋,这都能忘!

         要么说这杨家少爷能耐,当时张云雷刚入府短短几天,就把这对生人防备极重的张云雷哄得互换乳名,还能偶尔露出来面对家人才有的孩子气,撒娇耍赖卖萌打滚随手拈来。

        杨九郎的生命中头一次有这样一个小神仙般的人物出现在他眼前,尤其了解过后他发现,这孩子面上清冷实际上最是软和,美好的让他恨不得把全世界的好东西都捧到他面前任他挑选。

        是他为数不多想要护住的人

        “那你再试试这几件新大褂,花样布匹都是我亲自挑的,你穿上肯定好看!”

        杨少爷把排了一个时辰才买回来的糕点随意扔到一边,又从董九涵手里接过那些袋子,一股脑塞进张云雷怀中。张云雷哭笑不得地捧着一堆衣服进了屋,拎了件素雅的换上,在镜子前转了个圈,别说,还真好看。

         杨九郎看着自己挑的衣服被张云雷喜欢,乐得眯缝起自己那双不大的眼睛,颇为自豪。

        小眼巴叉的,就知道傻乐。张云雷偷偷在心里吐槽,但是相处了将近两个月,也知道这人待自己十分好,好到,让他舍不得离开。

         昨天晚上,他已经收到师父传信,左右不过两三天就回来了,这也就意味着,他要走了。

        “九郎,你喜欢听我唱戏吗?”

        “喜欢,你干什么我都喜欢。”

        “那以后你来找我,我唱给你听。”

        “为什么是以后,你不能一直……”

        “九郎,我要走了。师父回来了。”

        杨九郎被突然的消息惊得愣住了,是了,他忘了,磊磊只是暂住在这儿,郭伯伯回来他就要离开了……

        即将失去玩伴的杨大少爷当天失魂落魄的回了房,用了两天时间才做好张云雷要走了的准备。

        只是,再有准备也抵不住张云雷不愿面对离别。

        当杨九郎安慰好自己过来给人送别时,已经是满屋空寂,仿佛没人住过一样。唯有桌上留下的一把折扇,代表了张云雷这个名字曾在他杨九郎的生命中存在过。

        才郎皆卓。

        扇面是张云雷的字。

        此时任凭杨九郎思绪万千,望着这幅扇面,也只剩下一句话。

        小兔崽子,不告而别是吧,你丫的别让小爷我再看见你!

03

         再回长沙已是十年后。

         当年张云雷离开不久杨家也迁回了北平,后来没几年老司令因陈年旧伤卸任,将担子扔给了自家儿子。杨家少爷摇身一变成为了战功赫赫的杨将军,只等着再攒几件军功继任父亲之职。

        世道将乱,长沙这里已经是危机四伏。杨将军接受调令带着人马重回旧地,以保长沙城的太平。

         新官上任,会议结束,正打算先回杨府看看,就被各位将领邀去听戏,听说今日三庆园是二爷的水牌。

        “杨将军刚来长沙,怕是还不知这三庆戏园吧?”

        “愿闻其详。”

        “这三庆园的郭班主常年行踪不定,只留下了少班主和当家角儿撑着,不过这二人小小年纪也是厉害的,来长沙两年,混的是风生水起。尤其是那张二爷,那嗓子才真叫绝。都说若是在长沙没听过二爷的戏,就是人生一大遗憾。”

        “哦?那杨某倒是有些兴趣了。”杨九郎一身戎装,气场硬朗,偏偏手里还持了把折扇,乍一看去不伦不类,却又诡异的和谐。

         众人进入三庆园时戏已经过了大半,眼看着就要结尾了,门外的水牌早就被撤走,到底是错过了。其实常驻长沙的这些将领对于今日开场后还能进园挺是意外,谁不知二爷规矩,无论你是达官显贵还是天王老子,戏已经开场便没有再进人的道理。

        今儿二爷这是心情舒畅所以破了例?杨将军运气倒是好,可真会赶时候。

        甫一进场,杨九郎便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台上那人身着戏服身段娇柔,弯腰捻指,莲步轻移,他唱到:

        “这才是人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

        浓墨重彩的妆容下,一双眼带着柔意又泛着清冷,如月,似霜。杨九郎是认得这双眼的,即使多年不见,他依旧认得。

        张云雷。

        在心底搁置了十年的名字,这些年四处征战也没有忘记寻找的人,如今就这样生生出现在眼前。猝不及防。

         “……柳暗花明休啼笑,善果心花可自豪。种福得福得此报,愧我当初赠木桃。“张云雷是知道杨九郎今日进城的,虽然他不确定他会来,可依然下令若是有军爷来到,哪怕是开场后也不必拦着。

        你看,这不就等来了?

        这折戏已经到了尽头,下一场戏即将开始。杨九郎留下副官董九涵与其他人客套,自己则是寻了路奔往后台。后台多是在换衣准备上台的戏倌,见着突然闯进一陌生男子,全部乱作一团。杨九郎一边致歉,一边往里走,穿过重重人群,终是在最里侧的菱花镜前见到了戏服未褪,端坐卸妆的张云雷。

        看他进来,这位爷也是一动未动,从镜中浅浅一瞥,轻笑:“杨九爷这样乱闯,似乎是有些唐突了。”

        好一个张二爷!杨九郎舔了舔后槽牙,又喜又气,这小混蛋明摆着是知道他来,专门等着的!

04

        杨九郎被少班主郭麒麟请去院中喝茶的功夫,张云雷卸了妆,换上常服,没了台上旦角的媚气,端的是翩翩少年郎的模样。

        “欸?老舅,你咋穿上这身了?这大褂你平时不是宝贝得很嘛?当初费了老劲才做出来的。九郎哥我跟你说,这身大褂我老舅十六岁那年回家后,每年都要做上一身,但却不总穿,可宝贝了!”

        这一盏茶的时间,郭麒麟和杨九郎得知对方竟是父亲故友之子,顿时相谈甚欢,看着张云雷特意穿了那压箱底的宝贝,少班主碎嘴子的特性立马就忍不住了。

        “嘴闭上!话怎么那么多!”张云雷斥了郭麒麟一句,撩袍坐下,一脸淡定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当然,前提是忽略他那双红通通的小耳朵。

        杨九郎盯着张云雷身上那熟悉的褂子看了许久,勾唇一笑,“张二爷,好久不见啊。”

        张云雷抿了一口茶,“是挺久没见了。”

        郭麒麟左看一眼,右瞟一下,瞬间福至心灵,“咳,前面儿还有客人,我去看看,你俩聊。”

        看着风一样消失的少班主,杨九郎起身坐到刚刚腾出来的地方,紧挨着张云雷,唰的一下打开随身带着的折扇,将“才郎皆卓”四个字对着他,语气轻缓却带着危险,“磊磊,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解,解释什么,你不认字吗?”张云雷一把将扇子推开,露出些许孩子气,耍赖一般趴在桌子上,盯着茶杯眼珠乱转。

        “认识,怎么不认识,这四个字,它叫,不告而别。你说对不对啊,二爷?”杨九郎收了扇在桌面上敲了敲,惊得张云雷从桌上弹起,又觉没有面子,气呼呼转身就往屋里走。

        杨九郎哪能让他躲过去,起身去拽张云雷的袖子,两人就这么动起手来。只是张云雷空手,杨九郎战场上历练出的功夫又稍强于他,逐渐便落了下风。

        “磊磊,专心点。”张云雷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事情,一晃神便被制住,啪啪两声,扇骨被人用了巧劲敲在臀上。

        好痛。张云雷像只受了惊的兔子,捂住身后蹿离杨九郎的桎梏范围,眼圈通红,“杨九郎!刚见面你就打我!你要疯是不!”

        “我是疯了,找你找疯了!”杨九郎将折扇收入怀中,几步走到张云雷面前,脸色阴沉,“张云雷,你这次最好乖乖留在我身边,不然……”

        “我不是早就回来等你了吗,是你自己……”张云雷嘟嘟囔囔的声音消失在杨九郎略带颤抖的拥抱中,他听见杨九郎说:

        “别再走了,我很想你。”

        少时相识相伴的情谊在漫长的时光中沉淀,终于变成了最特殊的存在。山河万里,你始终是我心上的惦念。

05

        年后,偌大的长沙城悄无声息地新开了几间商会,不到一月光景便与一些军官交好,来往甚密。

         “少爷,二爷,查出来了,是日本人。”三庆后院东厢房,坐着张云雷郭麒麟,还有一个人站在一侧正向他们禀告新探查出来的消息。

        这人城里百姓应该都熟悉。

        在长沙最繁华的街道有个茶馆,那茶馆有个说书先生,名叫阎鹤祥。

         “若真是日本人,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郭麒麟沉下脸,“我父亲那边……”

          “师父那边已经派人通知了,只是路途遥远,消息易迟。”阎鹤祥拧了拧眉,有些无奈。

          张云雷一言不发的盯着面前的地砖,手指搭在桌面轻轻扣动,半晌,开口道:“九郎。”

         “老舅你是说,日本人是冲着九郎哥来的?”

         “日本人想暗夺长沙,九郎会是他们最大的绊脚石。单看他们接触众多军官独独漏下了九郎就知道,要么是知道他不会为金银财宝所动,要么从最开始目标就是他。九郎倒了,再扶一傀儡上位……不对,不只是日本人,军队上面有人要九郎的命,他们定是合作了,不然日本人不会如此明目张胆。所以,从九郎来长沙任职开始,就是个局!”张云雷一边思索一边说着,“把人都派出去,细细探查,一丝一毫都别放过。”

        “是,二爷。”阎鹤祥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干净利落的应了声,转身离开了。

         “大林,你在家注意安全,我去趟杨府。”张云雷思前想后,始终有不安感萦绕在心头。

         不行,不见到九郎他不放心。

         郭麒麟尚没来得及阻拦,就看到面前人影一晃,只留下了半杯还没喝完的茶。

         杨府书房。

         杨九郎揉揉酸涩的眼睛,正打算回房歇息,忽听得窗外一丝异动,男人瞬间警惕起来,豹子一样轻巧敏捷地伏到窗边,右手按在腰间的枪上。

        整个人蓄势待发。

        “咔哒”,一抹月牙白的影子顺着半开的窗窜了进来。

        杨九郎瞧着那熟悉的身影心下一松,把手放下来,就着姿势靠在墙上,“我说二爷……您这是,夜闯香闺?还穿白衣服,怕人不发现是吗?”

         张云雷稳住身形,极力忽视掉杨九郎调笑的语气,“我有正事要跟你说,你别闹。”

         “过来说话。”杨九郎坐回到书桌后宽大的椅子上,随手一搂就把人直接扯进怀里,“来,说吧,什么事值得咱角儿半夜跑这一趟?”

         过年时,一向雷厉风行的杨将军终于把他自小就放在心尖念着的小宝贝变成了他的爱人。唔,反正老爷子那边应该没问题,他也挺喜欢磊磊的,这些年没少念叨着。至于其他人嘛,无关紧要。

         于是在郭麒麟每天嫌弃的目光下,这两人过得倒也甜蜜,最近军务繁忙,杨九郎没抽出空过去,却没想到自家宝贝儿自己送上门了。

          “……你说的我都知道。”杨九郎把玩着怀里人细长好看的手指,脸上仍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挂着浅浅的笑,仿佛事情与他无关。

         张云雷皱着眉,“你知道还来?真不怕死啊!”

         “第一,我杨九郎不是怕事儿的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第二,我想回这里,等你。”只是没料到你先回来了。杨九郎贴上张云雷的额头,呢喃道:“现在有你,我什么都不怕。唯独只怕失去你。”

        可九郎,我也怕,我怕我的能力不足以护住你。

06

        今日的三庆园不大太平。

        来了一伙外地人闹着要二爷出来唱一段,嚣张跋扈还打伤了几个小学徒。

        “呸,什么玩意,真以为我们好欺负是吗?”正跟张云雷讨论事情的郭麒麟听到下人来报气得直接踹翻了面前的凳子,撸起袖子就想冲出去。

          “等会,”张云雷抬手按住暴躁状态的郭麒麟,“跟他们说,想见我就直说,别搞那些有的没的。一会你把他们带过来,伤了的弟兄带他们去栾哥的医馆看看伤。”

        郭麒麟被张云雷制住,冷静下来眯起眸子,“是日本人?冲你,还是九郎哥?”

         “看着吧,都有。”

         不多时,一行人被门童领了进来。打头的是位女子,一身藏青色如意襟旗袍,看上去温婉沉静。只是,那双眼包含的野心过于旺盛。

        可惜了。

        “二爷,”女子在张云雷的面前站定,微微福身,“手下人粗鲁,叨扰了。小女子姬天语,您唤我天语便好。”

        张云雷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并不作声。

        那女子见此脸色未动,眼波流转中闪过一丝锐利,“都说二爷清雅高洁,颇有风度,怎的也这般无礼?”

         “姑娘言重了,我这礼,非我族类,受不起。”

         装的再像又怎样,骨子里日本人的东西是改不掉的。

         这样硝烟味十足的谈话开端,注定了最后不欢而散。

         “老舅,他们过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送走了人,郭麒麟有些疑惑,刚刚他们说的话他好像听得懂又好像听不懂,搞什么啊?

        张云雷冷笑着,朝门外扬了扬下巴,”大概是知晓了我和九郎的关系,想从我这边下手。一来探我的底,二来是测我在九郎心中的位置。”

        “那结果呢?”

        “结果,今晚便会知晓。”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三庆园后院几条黑影闪过,鬼魅般朝着已经熄了灯的那间屋子飞奔过去,却在即将到达门口处齐齐僵立,轰然倒地。

         原本黑暗的房间亮起,桌上蜡烛被点燃,烛火“啪”的一声在空中挽出一朵花。郭麒麟挥挥手示意屋里的董九力李九天两人出去收拾残局,“行啊老舅,你这一手扇中针越来越高绝了。”

         “少废话,商会那边?”张云雷慢条斯理地将折扇收起,这是师父特意为他定做的武器,可为匕首暗藏毒针。

         “放心,都备好了。”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到外面董九力的声音响起:“九爷,您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有人都要上天了!”杨九郎气势汹汹地推开门,看见一脸云淡风轻的张云雷更是恼火。小混蛋,这么大事儿也不知道提前知会一声,要不是他派来暗中保护三庆的亲卫因着下午有人闹事,快马加鞭地去城外军营寻他,他也赶不上这一出。

         “……”卑微外甥郭麒麟着实惹不起这两位,带着手下溜得飞快。

        “行了,你干嘛呀,”张云雷走过去抬手环住杨九郎的腰,小声安抚,“我没事,这几个饭桶伤不着我。他们想用我拿捏你,想的美。”

        杨九郎微微低下头,他的小狐狸狡黠一笑,“我还送了回礼呢。”

         听说,那晚姬氏商会着了一场大火,一连烧了三天,火势极旺却半点没波及周围的民宅。老百姓啧啧称奇,这商会老板可真倒霉。

07

        杨九郎近日来经常思绪不宁,张云雷心疼他,将自己带了数年的佛牌送给他,安心神,保平安。

         商会的人最近倒是收敛不少,被杨九郎张云雷联手明里暗里破坏了诸多计划。军队中一些蠢蠢欲动的人也安分下来,颇有些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之意。

         战火逐渐蔓延,同胞死难无数,大片领地被侵占。杨九郎不知道到底是哪位大人为了弄死他竟不惜与日本人合作,长沙城内的日本人置办的商会依然过得还算安稳,而长沙城外炮火连天数不清的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这样的人,是军中高级将领,当真可怕。

         内忧外患,哪怕自信如杨九郎也不得不生出一种无力感。

         “辫儿,要不你和大林去找郭伯伯他们吧,这儿,要待不下去了。”

         “我找师父干嘛,他有他的事我有我的事,我不走,你在哪我在哪。翔子,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反倒是你战场上情况瞬息万变,注意安全。”

         “角儿,我明天,又要出城了。”

         张云雷看着他的杨将军,心中万般不舍,可他知道那是他的使命他的责任。

         “九郎,你听我给你唱一段吧。”他垂眸,一字一句说的极慢。

         远处长风掠过浮云,庭前落叶纷飞,一代名角儿在这方寸天地间悠悠走起了碎步,没有华丽戏服单是一身素衣,风华绝代。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嬴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且听军情报如何。”

         最后一句唱词落下,张云雷跨步向前将自己埋在杨九郎的怀中,“我等你。”

         那是杨九郎最后一次真真切切地拥着他的角儿,以至于后来他每每想起,总觉得那是他此生拥抱过的最后的温暖。

        董九涵从门外跑进来,眼中是急切与悲愤,终是只附耳说了几个字:“南方求援。”

        杨九郎叹了口气,松开怀里的人,转身向外跑去,在大门处站定,回身,蓦然一笑,“等我。”

         “好。”

         张云雷看着杨九郎的背影远去,良久后才慢慢伸出手,想抓住些什么,可终究什么都抓不住。

         将军啊,早卸甲,我还在这儿等你回家。

08

        杨九郎身边一名亲卫浑身是血抱着一把折扇跌跌撞撞倒在三庆园后门时,张云雷正跪在屋内的蒲团上念经祈福。

        郭麒麟冲进来,张云雷缓缓抬眼,未等开口手里的佛珠猛然散落,两人都怔住了。

        “怎么了?”张云雷强行压抑住心内的慌乱,“是九郎的消息?”

        “人在西厢房,你去看看吧。”郭麒麟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和他说,咬着牙将他带过去,今日恰好没去医馆的栾云平正在给那亲卫治伤。

         “二爷!”见到张云雷进来,床上的人立刻不顾阻拦挣扎着下地,将手中紧攥的折扇递给他,哀声求道:“求您去救救我们家爷!”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张云雷颤抖着双手接过那杨九郎贴身放着的扇子,轻轻展开,扇面被血侵染,才郎皆卓四个字已经模糊不清。

          这些,都是九郎的血吗?

          “我们被人埋伏了,情报是假的,有内奸。爷让我回来求援,军中人他现在一个都信不过,他只信您。他说您有能力帮他,折扇为证。”

          “……”张云雷盯着那把扇子,眉头紧皱,郭麒麟有些着急,“需要叫人吗?”

         “那个……你叫……”无视了郭麒麟的问题,张云雷看向那亲卫。

         “二爷,小的名唤曹金。”

         “哦,曹金,你的伤如何,现在走可以吗?”

        “回二爷,都是皮肉伤,不碍事,救人要紧。”那亲卫单膝跪地,身上的伤已经被包扎的七七八八,抬头看向张云雷的一双眼中满是急切。

         “那这样我与你先行过去,郭麒麟,叫上全部人马,暗中跟上。”

         “老舅,我和你一起吧太危险了!”

         “听话,你殿后。”

         张云雷说完,一手拎起曹金飞身而出直奔马厩。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毫无顾忌的施展身法。

         按照曹金的指示两人一路出了城,向南而去。

         天色转晚,凉风阵阵,冰寒入骨。

         张云雷伏在马上,脑中的思绪千回百转,九郎,等我。

         行至森林处,曹金猛然暴起抬手一枪对着张云雷的后心。可张云雷早有准备,脚踏马鞍手展袖中扇朝后一挡,飘然落地避开了身后那刁钻狠辣的一击。一招落空曹金也不急,笑眯眯地道:“二爷果然名不虚传,我很好奇您是怎么看出我的?”

        “杨九郎在哪!”张云雷面若冰霜,他当然知道这人有问题,杨九郎根本不会想要把他牵扯进来,怎会派人求他相助?

        他来,不过是因为那扇子确是九郎贴身之物,如果能寻到他的线索,龙潭虎穴闯一闯又何妨?

        “二爷,急什么,许久不见,和天语叙叙旧吧。”

        女子从暗处走出来,手里随意的转着一个染了血的佛牌,笑容明媚。

        若说刚刚张云雷还只是抱着试探想法,看到佛牌的那一瞬间,他便明白,今天无论如何也走不了了。

        比折扇更贴身的物件,他亲手给九郎带上的,那个佛牌。

        九郎有九成的概率在他们手里,唯一的那一成……

         事关九郎的命,他不敢赌。

         “我跟你们走。但是我要见九郎。”张云雷冷声道。

         “好说,那就烦请二爷扔了您的折扇,喝下这杯酒。九爷可还等着您呐。”姬天语微微一笑,示意手下把早就准备好的酒杯端过去。

        杀人诛心。

        张云雷是杨九郎的软肋,而杨九郎又何尝不是张云雷的软肋呢?

       用杨九郎的安危引出张云雷,再用张云雷引出杨九郎。

        呵,中国人不是有句话嘛,关心则乱。

09

        杨九郎清醒过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泛着酸麻,稍一动身,牵扯着胸口又是一阵闷痛。

        他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当天出事的经过。

        有人换了情报引他走了错路,正中日军的埋伏。差一点他就没命了,还是磊磊送他佛牌帮他挡了致命的那颗子弹。随后董九涵执意要留下帮他断后,好让他能有时间突出重围向临城借兵求援。

         他知道,留下的后果是什么。董九涵虽是他的副官,但也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相伴十余载,割舍不掉的情谊。可,他没办法,身后还有几百兄弟,他不能带着他们去送死啊……

        临走前,他把那个保命佛牌放进董九涵手中,他希望,这个护身符也能护他兄弟平安。留下一半亲卫,杨九郎便带着大队人马离开了。

         后来……

         “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杨九郎惊讶的睁大双眼,“父亲?您怎么?”

         “我再不来你都被人打成筛子了。”杨老司令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自家儿子的脑袋,“若不是磊磊早前发现不对时派人传了信,你还打算自己解决呢?”

         “磊磊?磊磊!”杨九郎腾得一下坐起来,正要问什么,就见到他的郭伯伯,辫儿的师父郭德纲老先生沉着脸进了屋。

         “九郎,我问你,有个叫曹金的是你的亲卫?”

          “是……他,他有问题?”杨九郎脑子现在再不清醒也知道郭伯伯不会无缘无故问起这个。

         郭德纲看了杨九郎一眼,神色复杂,“他用一把扇子把小辫儿骗走了,我的人和郭麒麟他们取得联系时,只找到了辫儿的随身武器。”

          “……还有,在那附近找到了一具尸体,你看看吧,是不是你那小副官。”

         杨九郎被这几句话砸得晕头转向,恍恍惚惚的跟着两位老人去了外面,他看到董九涵熟悉的脸,只是,他的身体已经冰冷没有一丝温度。右手虚虚的抓着什么,指节软趴趴的,像是被人强力掰断,那里,本来应该是握着一个佛牌。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杨九郎身子一晃,直直地摔在地上。他的兄弟,他的角儿,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

        杨老司令看了一眼董九涵,面露哀痛,这也是他打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郭兄,麻烦了。”

         郭德纲明白老友的意思,点点头,让旁边几个徒弟把小副官抬走,入土为安。然后蹲下身拍了拍年轻将军的肩膀,  “九郎,你们的事儿,郭麒麟刚和我们说过了。你也该了解了,我们这些人行走江湖,没别的大志向,唯有这一身本领,愿尽得微薄之力,保一方百姓太平。辫儿虽生死未卜,但他还有一身功夫自保。你要振作一点,他还在等你。”

        “儿啊,是我们得到消息太晚,如今后悔也于事无补。尽管棘手,可军中那位也已经解决,无后顾之忧,现在你敞开手脚去做吧……”老父亲头发花白,征战一生的铁马将军眼含泪意,那是他留下的债,却还在儿子身上,还连累了那个孩子。

        最是无力,空留叹息。

10

        张云雷从那日喝了软筋散束手就擒开始,已经被关在这座监狱三天了。

        他也知道这帮日本人为何非要抓他了。

        通过他传给师父和杨老司令的消息,查出了那位,一直被杨叔叔压了一头,直到他卸任才得以作用的军官。看来是常年压抑的心理让他由羡生恨,从杨九郎继任便想着如何不着痕迹的弄死他,甚至和日本人合作,应承了整个长沙城。

        而日本人的计划三番五次被自己和九郎阻挠,现在那高官一倒,所有努力付之东流,还面临着被杨九郎反扑的危险。

        狗急跳墙,不外如是。

        当然,这些不是日本人和他说的,是曹金。

        那个为了钱,出卖了人性的畜生。

        在这个地方,曹金与日本人除了钱没话好说,又似是笃定张云雷会死在这里一样,放心大胆得意洋洋的说起,身为跟了杨九郎八年的亲卫他是如何瞒过杨九郎换了情报,如何正巧捡到杨九郎受伤后不小心掉下的扇子,又是如何,将匕首捅进董九涵的心脏拿走了他死也不愿松手的,九爷送他的佛牌。

         他确实该得意,因为,他确实成功了。

         而恼羞成怒的日本人让张云雷知道,他如今还活着,不过是没找到九郎。杨九郎还没出现,所以他得活着,活着的张云雷才能用来威胁杨九郎。

         尽管,他现在也只是活着而已。

         “二爷,今儿,咱选哪呢?”一袭红色旗袍的姬天语迈着秀气的步伐走进来,看向不远处吊着的,几乎不成人样的名角儿张二爷,嘴角扬起,张云雷,日后杨九郎来了又怎样?就算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这一身的伤!

        见张云雷不说话,姬天语也没生气,她缓步走过去,站到他身前,来回打量的目光像是巡视自己的猎物一般。

        张云雷被粗重的铁链强行吊着,脚尖堪堪沾地,全身重量都靠两只细瘦的手腕撑着。那身素雅的大褂混着鞭痕血迹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有些地方干脆已经碎成布条,乱糟糟地挂在身上。

        仔细看去,那两只手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扣在铁链上的手指也青紫肿胀,指甲近乎全部折断,根本看不出从前执扇生花纤细灵巧的样子。

        而那平日里撩袍迈步行动风流的长腿正软绵绵地拖着,膝盖处破了两个大洞,血液皮肉碎骨片交杂,格外渗人。

        这双腿,算是彻底废了。

         “二爷你说,这样的日子你还要过多久?”女人俯身贴过去,对着气息微弱的人轻轻呵气,然后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胸膛,“撑到如今又如何,杨九郎早就不要你了,你看,他今天还是没有来。”

         姬天语戳中的地方正好是张云雷昨天夜里刚被烧红的烙铁烫过的,才浅浅结了一层痂,女人指甲尖锐锋利,一下两下就又露出了血肉。

        张云雷身子不住地颤抖,紧咬牙关忍下即将脱口而出的痛呼声,急促的喘息着,看样子是真的疼极了。

        “当初二爷您派人毁我商会,暗中破我计划时可想过今日下场?”

        姬天语捏着张云雷的下颚,看着月光照进来打在他脸上,一张如玉的面容惨白到毫无血色,唯有唇上凌乱的咬痕中渗出了鲜红色的液体,顺着嘴角缓缓流下。

         刺激半天,女人瞧着这半死不活的人觉得有些无趣,掏出手帕将手上的血擦干净,然后挥挥手把帕子随意地扔到人脸上,转身离开,“随便玩吧,别打死了就成。”

         张云雷迷迷蒙蒙地半睁着眼,身上的伤痛泛起一层层冷汗。虚弱至极的人感受着体内逐渐流逝的生机,扯出一抹苦笑。

          杨九郎,怎么办,我好像等不到你了。

11

         杨九郎带着人闯进这监狱时,长沙内外已经全部肃清。

         他终于还了长沙城一个太平。

         只是,这太平来的迟了些。

         杨九郎站在张云雷面前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他原本鲜活灵动的爱人。郭麒麟、阎鹤祥、栾云平三人是跟着一起进来的,也被眼前景象惊得说不出话。

          晚了,一切都晚了。

          众人轻手轻脚将张云雷从链子上解下来,杨九郎虚虚地抱着他,不敢用力。他想过所有再次与他的磊磊相遇的情景,唯独没想到的,这般残忍。

        栾云平手忙脚乱的为张云雷探查伤势,最后颓然地跌坐在地上,郭麒麟受不住,生生哭晕在阎鹤祥怀里。

         唯有杨九郎……

         唯有杨九郎连眼泪都没有一滴,木着一张脸,他搂着人轻声地哼,“这才是人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

        晨曦升起,透过小小的铁窗照在人脸上,他听见怀中人叹息般地三个字,“你来了……”

        那是,他的角儿,最后的执念。

        之后的几天里,杨九郎冷静的异常,铁血手段,杀伐果决。

        背叛者,施虐者,侵略者,全部扭送到那座监狱。杨将军弃了枪用了张二爷的袖中扇,翻成匕首,一刀一刀,直到整个监狱都透出满满死气,血流成河。

       以血为祭,以骨为奠。角儿,走好。

       郭家人撤出长沙后把三庆园留给了杨九郎,因为他们知道,张云雷更愿意留在这里,守着他心心念念的九郎。

        一代名伶由此始,由此终。

        三庆后院立了一座新坟。

        张二爷头七那夜,长沙城赫赫有名的杨将军正伏在上面失声痛哭,地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壶。

        朦胧间,杨九郎隔着碑仿佛看见张云雷穿着那件他最喜爱的大褂长衫,面带笑意缓步走来,向他伸出手,轻声说:

         “九郎,我回来了。”

         “角儿,我想你了。”

         杨九郎抬手抹去满脸泪痕,朝着张云雷站的方向起身,抬腿,然后一头栽在了青石碑上。

        子夜时分,碑上一抹鲜血顺着石纹流淌,凄冷悲凉。

         浮华一梦,终成空。

         杨九郎猛地睁开眼,一瞬间脑子里走马灯一样过着无数的片段。

         大褂折扇三庆园,鲜血乱世长沙城。

         他没等到那人回来。

         “那年红雪冬青  一袭水袖丹衣

          君还记     新冢旧骨葬头七

          宿醉朦胧故人归     来轻叹声爱你

          君还记     铁马将军哽咽如孩提”

          耳边响着音乐声,杨九郎缓了缓神,思绪回笼,失而复得般紧紧抱住身旁安睡的人。

         “唔,九郎,怎么了?”从睡梦中被吵醒的人哼哼唧唧的嘟囔,转身把自己窝进杨九郎温暖的怀抱中。

         杨九郎苦笑一声,捏捏自家小孩软乎乎的脸,“角儿,咱能换首歌听吗,这歌你已经听了快一周了。”

        “不要,这首《典狱司》是答应粉丝的,下周专场要唱。”张云雷被杨九郎弄得睡不着,撅噘嘴将他推开。

        “可是我都被它折磨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太恐怖了!”

        “嘿我说小眼巴叉的,你小戏精吧,哪来那么多梦?闭嘴睡觉,不然就滚出去跑两圈。”

        “……”刚在梦里惊醒的人懒得与他争辩,一把将小祖宗搂回来,“算了,你愿意听就听吧,我陪你。”

         随着困意渐渐袭来,杨九郎恍然想起那日三庆园未能如愿归来的诀别,梦中曾惦念的拥抱如今就在他的身边。

         此生有幸,别无他求。

         只求你我,往后再无别离。

👇👇

这是之前跟室友出去喝酒时听歌有的灵感,在脑子里想好久了,借着这次联文赋予它完整的生命。

将军名角儿的梗层出不穷,可我还是想写一个属于自己的。由于首次写这类型的文,感觉自己掌握不住,还向阿九请教啦~谢谢我亲爱的阿九 @于狩散人 给我提出了宝贵建议。❤

(话说,刀片啥的先都收一收啊,这大过生日的,别伤到自己人👀)

下一棒: @闲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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